任伯年,海派的著名代表人物之一。他的作品,多变而又丰富的构图、流畅的笔墨和清新明艳的画面,创造性地将前人的笔墨与色彩融为一体,干湿浓淡相得益彰,并吸收了西画手法,绘画语言非常独特,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尽管人们对任伯年的艺术成就仍然有所争议,但其雅俗共赏的美学特征以及在中国画史上的地位和影响是不可否认的。本文仅就其绘画中“苔”与“草”的应用谈一谈。
在植物学中,应该说草本植物均可以称作“草”。但人们习惯称谓那种或长或细,较弱小的草本植物为之草。也就是无论古人还是今人作画时常作为衬景的那些种类(竹也在此类之中)。但是实际上,正如明代唐志契所指出的那样,在画中的“苔、草”并不完全是上述之“草”,而是包括相当多的大大小小的植物,只是因为画中要表现的远近距离的不同而分作“苔”与“草”。如果仅从草本植物的“草”来分析,任伯年画中的“草”有许多变化。在早期的工笔画中,多以双勾设色处理,而后在渐臻成熟的小写意乃至更粗放一些的画体中,“苔、草”也随之写意。画草点苔、用色用墨,每每与画中手法相得益彰,恰到好处;更有粗放到“草、苔”一体,色墨相济,浑然而就的草地和石坡的处理手法,令后人多有承袭。
归纳任伯年的绘画,其用“草、苔”之法大体有如下种类:
1.淡墨色粗笔苔草。
多在生宣写意花卉或写意人物布置景物中出现。用笔多为粗笔中锋,竖写而出,水分控制有枯有湿,枯湿相间,色彩多使用淡墨或倾向于赭的淡墨等等。写出的“苔、草”多连成片,也能见到笔触。大多用于水边、石根、土坡等处,让人感到矮草萋萋。如《芭蕉绣球》《桃花双燕》《四季平安》等。
2.双钩设色草。
多见于工笔画中,有细长丛生的草,有宽短成片的草,还常有芦苇。有时画于石后,有时画于石下、水域等处。草根一般虚出,或以石块遮挡。在古色绢上,有时以石绿或石青等设色。在淡色底子中,有时着以苍绿或者鲜草绿。这些草都能够以其姿态辅助画面的动势,或者以其“线”的形式感来与画面主体造型对比以增加形式美。例如许多古绢底子的大大小小的作品。
3.粗笔写意的重色草。
任伯年常在生宣纸的画面上画一些杂以各色的草,总体上用的是一些复色。常常画得色彩浓重,多以粗笔密密排出,呈现为茂密的高草丛。常画于盛夏或秋天的水中,水边等处。还常常在水色的基础上辅以石青、石绿,愈见其浑厚。这样的草一般不讲求每片草叶的姿态,只求整体的格局和气氛。例如:《浦塘秋艳》《柳塘鹅戏》等用法,在构图中起着很重要的作用。
4.类似兰叶之草。
这类草多用颜色写出,有时也用墨,属于他的衬景草中较见笔力的一种。虽然丛丛簇簇,但各有姿态,每一丛都可以以完整的组合出现于画面,故而多用来填充较大的重要的空间。就像立幅写意画有两个南瓜和鸡的作品中所运用的那样。每一簇草均是章法严谨,彼此之间也有掩映错落的层次感,每一组草即使单独欣赏也很完美。
5.重墨细钩长草。
一般以中锋勾出,用笔劲利流畅。表现为稀疏柔韧,可成组可不成组。常分布在人物画配景中的水里或路边,此类草多具风势。像《紫气东来》、《羲之爱鹅图》等等
6.嫩绿细小的草。
多画于熟宣或熟绢上,生宣上用的比较少。多是用水分充足的绿色细细排出,其效果看来是一气呵成。因其主体的不同环境,或用鲜嫩的绿色,或用稍暗的嫩绿,色调雅逸,总的感觉小草都是翠色欲滴。这些草有时稀疏成排,有时也浓密成片,以此区分出石坡之结构,或者是点缀出水域的空间。
7.重墨细勾短草。
在石坡、土坡、山石缝隙和水域之中还多见这一类重墨的细草。多因这些部位色彩平淡或结构模糊时而用之。或顺石势而勾,或顺坡地而勾,或均匀平铺而勾。均匀平铺为平地柔草,顺风斜勾以示浅水,曲、柔而有弹性为润泽之草,直而尖利为秋冬之枯草,如此等等,均以置景的需要而定,在很多画中都有使用。
8.赭色类草。
这类草多在赭石色基调上掺以绿、墨等色,形成冷暖不同的赭调。多是以中锋写出的浓淡干湿不同的草,有粗细和短长之分。有的竖直细排,有的偃伏平铺。还有单独成立自成姿态的,像许多芦草之类。有大多数为连成一片的,以表现象毛毯一样的草地。也可见到与其它色系的草同时出现在一个画面中。在画面内容上,可做为提示环境之用,在色彩效果上,则可以是一些灰块面,以烘托画面的气氛。
9.任伯年画中的苔点
任伯年画中“苔”用的并不算太多,有许多画幅都不着一苔,因其已臻完美。但凡用苔,则用得十分高妙,且手法多样,恰如其分,绝无累赘之感。他的“苔”用笔有正有侧,有竖点、横点、斜点等等;其“苔”的形状有圆、有扁、也有尖;运用的墨色有干有湿,有浓淡、有清浑、有枯润,“苔”的位置的排列有聚散、有单列、有分组。对“苔点”运用得真是随机而变,出神入化。比如,在《池畔窥鱼图》及《柳塘情趣》中用的是湿苔,具备着“元气淋漓幛犹湿”的墨色和气韵。而《李广射石图》中用的是干苔。那些干笔苔点以秃笔、重墨、中锋直点而出,点出苍劲、很有笔力,显示出“力透纸背”的分量,很适合那件画作的意蕴。《南瓜与鸡》的一幅画,是用卧笔点出重墨、然后再着以石绿的尖苔,使画面丰富、明丽、提神。另外还有许多掺杂颜色的不同的点苔法,也都是充满了变化。就如他常常在熟绢、扇面等画面上用湿笔积出的透明的、不同笔法、另外还有许多掺杂颜色的不同的点苔法,也都是充满了变化。就如他常常在熟绢、扇面等画面上用湿笔积出的透明的、不同笔法、各种色调的色苔,其效果都恰到好处。至于在一些粗放的画作中,“苔点”运用得更是驾轻就熟:不论人物还是花卉画中,则将“苔、草”混用而点。既点出自然物象的丰富,又增强了画面所需要的整体节奏感。点得淋漓酣畅,使画面平添风致和气韵。
综上所述,任伯年对“苔、草”的应用大致起到下列作用:
1.衬托画面主题,使主体处于某种环境中,也因而丰富幅整个画面的语言。
2.构造空间感。通过各种各样的“苔”和“草”的深浅、干湿、浓淡,点、线、面等等因素,来表现或水域、或平地、或山林、或堤岸等自然场景的远近、高低、清浑等空间效果。
3.表现季节感。以“草”的粗细、长短、疏密、浓淡和各类色彩,以“苔”的形状、大小,疏密、虚实、浓淡、干湿和各类色彩,表现春夏秋冬的季节特征,表现环境的苍枯与润泽。也就是表现大自然的气息。
4. 调整画面。任伯年善用“苔、草”辅助表现画面中各种物象以及它们的质感和韵律,使画面愈加生动。更擅长以“苔、草”来调适画面,使画面更加明暗适宜,色彩丰富,虚实相生,气韵倍至。如此的调整,使作品更耐人寻味。
任伯年的运用“苔、草”之法的形成大致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得益于他深入生活、了解自然、勤于写生,对物象缜密细致的观察。有记载说,他无论去何处必带手折,随时记下令他感动的素材。日积月累,积累了丰富多彩的素材,所以才能有如此丰富的表现手法。另一方面,还得益于他吸取了前人、诸家的优秀成果。例如,石涛作为画面重要语言的、有着独特作用、极富魅力的“苔、草”等等。任伯年将这些传统的表现手法加以发挥,并独具匠心地大胆使用色彩,使他的表现手法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应该说,画中的“苔、草”当蕴含自然之韵。作画人对自然体察入微,才培养出一种艺术的直感,才感受到这种自然之韵,才可运化“苔、草”,笔底出韵、画面生辉。(摘录自《画里画外》,董伟著)